备案登记的流程比顾永欢想象的短得多。
老庞让封云出示身份证，接着签了几份文件，按了个手印，最后把封云带去隔壁的「操作室」，给封云抽了管血。在这一切办妥后，老庞拿出一个手掌大的黑皮本子，递给封云。
「这个本子就是你在人类社会的身份证明，千万别丢了，补办可是比申领要难得多。」
封云接过本子，好奇地翻了几下。本子上印着「BCAE身份证明」这几个烫金字，里面记录了封云的身份信息，末尾几页还写了些封云今后需要注意的事情，比如「未经许可禁止在普通公民面前现出真身」「每个月须回到对策局或对策局任意下设机构内汇报当月活动情况」「对策局保留对『BCAE身份证明』的解释权，违反相关规定者随时有可能会被收回该身份证明」。
「咦？这页上盖的章……」
「那个啊，除了印泥以外，里面也混了一点你的血。主要作用是防伪，别想太多。」
封云拿着这本身份证明书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。
「那么，还请暂时在外等候，封云小姐。我接下来要和你的『担保人』谈一谈。」
「担保人」说的就是顾永欢。按照对策局的要求，非人智慧生物若想在人类社会生活，需要找到一个人类为其担保。如若被担保对象引发问题，担保人亦会在一定程度被上追责。
「诶呀，你看到了？」
封云离开房内后，顾永欢的眼睛总是止不住地往老庞的电脑屏幕上飘。老庞注意到顾永欢的视线，有点尴尬的笑了一下。
「呃，庞局，您刚刚是在玩橙色警戒？」
「果然看到了，」老庞干咳了一声，「确实，我刚刚是在玩这个游戏。」
「您看起来很闲的样子。」
「我也不想这样，但上班时间实在是太无聊了。既然没事干，那就只能自己找点事干。」
老庞眨眨眼，朝顾永欢摊手道。这个看起来很有威严的老头子比想象中和蔼的多，言行中透露出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活泼。
「恕我冒昧，我之前听说有一只巨大的黑猫在市中心闹腾，对策局不应该在忙着处理这件事吗？」
「你说那件事啊，和你说说倒也无妨。那件事情被上头指派给军方解决了，轮不到我们上场。」
老庞的脸上有一丝颓然一闪而过。
「不过，有一点，我和我在对策局的同事们都是确信的。」
他抬起头来看向顾永欢。老庞的脸上已不见颓然，他此刻又恢复了神气，「军方他们搞不定这件事，最后还是得我们对策局出场。」
「而你，顾永欢小同志，你不考虑下加入对策局吗？」
「我？庞局您别开玩笑了，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酸腐学生，加入对策局能做什么？」
顾永欢心里颤了一下。
「我其实是知道的，你们瞒的过忆秋，瞒不过我。我的『眼睛』能看见。」
看见？这老头子看见了什么？
老庞轻轻擦拭桌上的老花镜，将其戴回自己的鼻梁上。他的眼神不复先前的温和，那双凹陷的老眼里闪着锐利的光，仿佛能识破一切谎言。
「我见过太多的妖了，妖怪们的力量大多是雾气般的『妖力』。而你和你的朋友身上的力量，比较像是无色的流光。」
「那种力量，我们一般称之为『信仰』，或者『神力』。」
老庞说话的语气异常平静，平静到仿佛在和人唠家常。但顾永欢觉得，老庞嘴里说出的一字一句宛如重锤，一锤又一锤地砸在她心口上。
「这么多年了，我只在一些道门世家的子弟身上见到一点微薄的『信仰』。像你和你朋友这样，几乎浑身上下都满溢着『信仰』的人，我从未见过。」
顾永欢不答，仍旧只是沉默。
「告诉我，顾永欢，你们是人类吗？还是说，是神？」
看来，至少对这个老头子已经没法隐瞒下去了。
「……庞老先生，你想要得到什么？」
顾永欢没有再称呼庞明亮为「庞局」，而是叫他「老先生」。她知道，庞明亮识破了她和封云的谎言，却没有当场撕破脸，那就代表还有谈的余地。
现在，站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对策局庐江分局的局长，而是一个名叫庞明亮的普通老人。
「我什么都不想要。」
「你不会以此要挟我和封云加入BCAE吗？」
「我只是提出邀请，并没有强求你们加入对策局，选择权仍旧在你们手上。」
顾永欢疑惑地挑眉。
「那你点破我和封云的秘密，又有何意义？」
「我只想告诉你两件事。第一，庐江分局虽然废弛已久，但也不乏像我一样还算有点本事的人，别把我们当傻子耍。」
老庞坐回到电脑桌前，打开了电脑显示器。
「第二，庐江市近期会面临比此次更大的威胁，我们需要你和你朋友的力量。当然，即使你们不加入对策局，也能为这座城市贡献你们的力量。只要到时候你们愿意帮我一把，我就不会把你们的事情抖出去。」
「你为什么知道近期庐江会出事？」
「因为我能『看见』。」
真是个可恶的老头。
喜欢故弄玄虚，说话云里雾里叫人半懂不懂，表面是个和蔼的活泼老人，实际上是个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。而且，他还似乎有什么力量，能够看穿顾永欢与封云的本质。
老庞又开了一把橙色警戒打了起来，看上去是不打算再和顾永欢说些什么了。他游戏打的很菜，只会造一些基础作战单位上去和敌人的坦克飞机对线；战术和微操之类的技巧他亦是一窍不通，他只会全部框选然后拖上去A。
但他就是能赢。他总是知道敌人的主力单位会是什么，会在何时何地出现，然后派遣最适合的作战单位应战，将一场场小胜积累起来，最终获得整局游戏的胜利。
顾永欢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老庞打游戏，不久后也离开了房间内，整个办事处就剩下老庞一个人。
他打了很久游戏。顾永欢他们走时大概是下午三点，他一直打到晚上六点半才停下。对他来说，「上班」和「下班」是两个无意义的词汇。他一直住在对策局里，很少外出，他无时无刻不在上班，也无时无刻不在休息。
「阿加雷斯。」
庞明亮呼唤道。他摘下眼镜，揉了揉自己有点发酸的眼眶。
「我在。」
没有任何征兆地，只有庞明亮一人在的办事处内，突然响起了属于第二个人的声音。
「今天的预测结果如何，比起前几天有更加精确吗？」
「很遗憾，依旧只有相当模糊的结果。我只知道意外会在半个月之内发生，无法进行更进一步的预测。」
「即便是你，在连续尝试这么多天的情况下也无法作出更精确的预言吗？」
「嗯。看来有位格相当之高的家伙掺合进来了，我的预知权能很难对他起效。」
听到这句话，庞明亮不忧反喜。
「这样吗，那很好，我不喜欢打有万全准备的仗。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话，会很没意思。」
「可是你总是在依赖着『预知』。」
「这你就不懂了，阿加雷斯，」庞明亮关上电脑，伸了个懒腰，「我确实不喜欢打有万全准备的仗，但我更不喜欢那种一无所知的感觉。」
「我必须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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